由漫畫家山口飛翔所創作,曾奪下「漫畫大獎」及「講談社漫畫賞一般部門」的《藍色時期》,是一部描寫以美術大學考生成長的群像劇。後來一間生產巧克力餅乾的公司與《藍色時期》合作,並請來當時出道不足一年人氣已水漲船高的YOASOBI撰寫了一首廣告歌《群青》。在《藍色時期》的名氣加乘加上YOASOBI的人氣相輔相乘之下,只花短短4個月就成功在Youtube上已經累積730萬的觀看次數(廣告版及官方頻道版),而在音樂平台Spotify上的收聽數亦已突破2000萬。
以廣告歌而言,《群青》確實有着非一般的魅力,一如這個組合的特色「將物語化成音樂」,整首歌的旋律和歌詞都讓人有浸淫在《藍色時期》的主角「矢口八虎」的世界的感覺。一開始以既似脈搏同時有都市感的節拍作基調,卻又意外地平淡重覆的感覺,其實是在塑造故事開始時八虎最初的心理狀態:為了滿足母親、朋友及周遭的期望,八虎每天一乘不變地過着邊唸書邊和損友在澀谷耍樂的生活,沒有可以稱得上喜愛的事物,更談不上要對生活有什麼熱情,就連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對八虎而言都不過是像呼吸心跳般等閒,沒什麼值得自己感動。
直到有一天,八虎意外地被美術部的學姐所畫的油畫所吸引,並遇到了他的第一位啟蒙導師佐伯。「矢口同學你有點太在意周遭的人了。」本來對自己充滿自信,也對美術嗤之以鼻的八虎,被佐伯老師一語道破,失去了原來的那種從容「所謂美術,是對自己愈誠實的人就愈厲害。」
第二天,八虎又再次跑去美術室,並遇上油畫的作者森學姐,本來打算稱讚學姐有天份的八虎,卻讓這位看上去沒脾氣又人畜無害的學姐不高興「我那有什麼才能,我只是思考繪畫的時間比人多而已,說我有天份,感覺就是說我沒在努力似的。」只不過,學姐到最後還是溫柔地聆聽八虎的話,當八虎羞澀將自己「看到的澀谷是藍色的」告訴她,她依然認真地回答說:「既然你看到是藍色的,那就把它塗成藍色吧。」
對於八虎來說,他的人生本來就是不停地聆聽及扮演別人的期待所構成,也從未試過有人會像佐伯老師和學姐般,真心地期待自己把內心的聲音給展現。佐伯老師和學姐的話,不停地在八虎的腦海回盪,而負責作曲的ayase,則是選擇以多人和音形式,將這些話融入在導曲的部份,本來單調的節拍,亦隨着和音及拍掌聲的加入而變得有種鼓舞的感覺:「知らず知らず隠してた/本当の声を響かせてよ、ほら/見ないフリしていても/確かにそこにある(那不經意地在心底埋藏起來的 / 將那心底的聲音給叫出來 看吧 / 無論你怎樣假裝看不到 / 它還是會存在)」。
隨著導曲完結,主音ikura以一聲吶喊,將那些鼓動的聲音打停,開始了八虎與自己的內心對話:「感じたままに描く/眠い空気纏う朝に 訪れた青い世界/好きなものを好きだと言う(順從自己心意地去繪畫 / 被慵懶的氣氛所籠罩 清晨時所看到的藍色世界 / 喜歡什麼就說喜歡)」都是八虎第一次認真地將自己心中所想的景色畫出來時的心底話,同時亦因為自己所畫的畫被身邊的人理解與欣賞,使得八虎下定決心,以畫畫及投考藝大為目標。
除了這一後之外,全首歌還有另外兩段副歌,同樣地都是對應原作中八虎畫不同畫作時的內心想法,但無論三幅畫和三段副歌歌詞分別如何,也是殊途同歸:「全てを賭けて描く / 自分にしか出せない色で(將自己的所有賭上去描繪 / 那僅屬於自己的色彩)」雖然自八虎踏上繪畫這條路上遇上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像是專攻日本畫的女裝麗人龍二、油畫天才世田介、超個性派的橋田、出身大師世家的桑名,期間亦在交流砥礪下互有成長,但說到底繪畫還是屬於一個人的戰鬥,不管是在做個人的創作,還是去美術大學考試也好,能將只屬於自己的心意畫出的就只有自己。
說到《藍色時期》讓我感受最深的,是男主角八虎在考試前夕陷入瓶頸時的感言:「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可能一直都快樂。」《群青》的歌詞同樣也有着相似的話語:「好きなことを続けること/それは楽しいだけじゃない/本当にできる/不安になるけど(堅持自己所愛的事物 / 不可能一直都只有「快樂」 / 真的能做到嗎? / 對此我感到不安)」
畫出自己的心意,意味着要去探索自己,不管是好還是壞的地方,都要好好正視和接受。作為一個比他人晚了很久才開始學習畫畫的新人,八虎心底總有一總自卑感,覺得自己技不如人,長期將他人的期望視為自己目標,老是觀察別人眉頭眼額從而給反應的習慣,也讓他經常陷入迷失,找不到那屬於自己的聲音。然而在這一點上八虎其實並不孤單:為了得到嫌棄自己的父母親認同,也為了祖母才會以日本畫為目標的龍二,在考試當下突然對一切厭惡起來,在畫布上打了個「X」就離去;備受大家所期待的桑名,在考試的時候想起了那個以第一名身份進入藝大的姐姐,害怕自己無法追上去而固步自封,無法突破自己舊有框架而落磅。
相比龍二和桑名,八虎倒是比較幸運,因為是新人,所以更能夠接受自己才能上追不上別人,即使不甘心,也就只有咬緊牙關去挑戰這條路。當然八虎也有自己的問題,一路以來靠着敏銳的直覺去創作的他雖然也偶有佳作,但基本功薄弱的他並沒有那種可以自信地放上檯面的優點,有時候自己認為好的地方,在某些人眼中可能並沒有什麼誇獎的價值,到頭來又會很容易陷入了那種自我否定的狀況。再者,想要客觀地對自己下評價是一件很難的事,同樣地,處理他人對自己的評價(不論好壞)也是一件很難的事。
在高昂的「正論(副歌)」後面的,正是ikura以低沉的聲線吟唱出的八虎對自信的「否定(Bridge)」:「何枚でも / ほら何枚でも/自信がないから描いてきたんだよ(畫了幾多張,又畫了多張,都是些稱不上自信的畫作)」創作者的困難,莫過於在這種反覆地摸索自己的過程中,不要讓自己被打擊至內心崩潰。在美術學校這種環境下創作固然免不了和他人比較,但說到底創作就是一個與自己反覆地戰鬥,那怕身邊有多少人和你面對同樣的狀況,有多少人願意聆聽你的話(當然也有更多時候是不被理解),當你拿起了筆想要畫的瞬間,能夠依靠的就只有那個日積月累浸淫出來的自己:「積み上げてきたことが武器になる / 僕にしかできないことはなんだ(一直累積起來的東西能化成武器 / 有什麼是唯獨自己才能做到?)」
也許是實力未夠,也許是思慮不周,但說到底要正確地將心中所想傳遞或理解本來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愈是身陷其中,也就愈感到痛苦,但要是這是你真心所喜歡的,那就別去掩飾那早已奏起的,屬於自己的心意(本当の声を響かせてよ さあ),擁抱着那一路走來的痛苦(初めて感じたこの痛みも全部),以享受的心繼續走下去(大丈夫、行こう、あとは楽しむだけだ) — — 當放棄不是一個選擇,前行就是我們要去做的事。